第六章 家人（第1页）
周芃第一次见蒋鹏的时侯是在五岁，那时侯蒋鹏老是扯她辫子，周芃皱巴着脸去瞪他，他就笑得更加顽劣。“我讨厌你，离我远点。”周芃警告他。蒋鹏走到周芃面前，踢散了她在沙地里搭的城堡。“你的名字为什么和我一样，这是男生才能用的，羞羞羞。”周芃的爸爸想要男孩，在她还没出生的时侯名字就定好了，即使后来出生了知道她是个女孩也没有改名字，依旧固执地在户口本上落下周鹏这个名字，后来父母离婚，渐渐长大的她也明白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，在上初中的时侯就去改了名字。周芃蹲在沙堆前没理他，这种爱捉弄人的她最讨厌了，转头又在另一个方向玩沙子。蒋鹏见女孩不搭理他就有些生气，跟着转到另一个方向推了她一把。“我跟你说话呢！”周芃被他一把推倒坐进沙堆里，脸上布记了泪水，倔强地抿着嘴没发出任何声音，一双清澈的眼睛愤怒地瞪他。“我----，我都没用劲你哭什么呀。”蒋鹏声音渐渐小了。“蒋鹏喊妹妹过来吃饭了。”蒋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。两人僵持着没任何动作，最后蒋鹏蹲下拉起周芃和她说对不起。小孩也不记仇，周芃慢慢接纳了这个说话声音很大，总爱牵着她到处跑的哥哥，只是后来他变得有些奇怪总是不开心，周芃就费尽心思逗他，在住进蒋家之后周芃知道了他为什么不开心，他爸爸妈妈总是说他不如弟弟，夹菜也只给弟弟夹，可明明都是一家人，为什么要这样呢。两人只待了两天就走了，祭拜完外婆，中午吃了饭就要走，送两人上出租车的时侯蒋父遇到了熟人。“哟老蒋这是谁啊。”男人好奇地看着站在蒋父身边的蒋鹏，他正在交代蒋鹏在舅舅那里上学要听话，说高中毕业后直接来他店里帮忙，上大学就不用想了。“我儿子。”“还有一个呢，咋都没听你提过。”这人是蒋父两年前认识的，那个时侯蒋鹏已经去外地上学上了一年了。“不怎么中用，没什么好提的。”蒋父开口轻松。周芃离得不远，听着这话心中不适，转头看蒋鹏，他却是面无表情。“走吧。”蒋鹏离开，把正在社交的蒋父留在身后。“到了打个电话。”蒋父对他说，蒋鹏没回头径直上了车。要说蒋鹏父母不爱他吧也不是，他们之间的电话总是父母那边先打过来，虽然聊几句就挂断，周芃记得有次蒋鹏打球受伤，蒋母半夜一个人从家里过来，见到他躺在床上泪水便止不住地流，蒋父第二天到的时侯冷硬地把鸡汤放在他床头，又教育他几句，两人气氛僵硬后他出去偷偷给蒋鹏舅舅塞了三千块钱。他们爱蒋鹏，只是没蒋景行多，也刚刚够他说不出伤父母心的话。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，下动车后蒋鹏先送周芃回去，要走了时周芃拉住蒋鹏的手，抬起手臂轻轻拥住了他，在他耳边说。“回去注意安全，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。”一路上的低压在此刻被缓解，蒋鹏低头笑。“你不会以为我被他的话给刺痛了吧，我只是有些困了而已。”周芃没点破他，只是笑着看他。“嗯。”周芃到家时屋里没人，厨房水槽里又多了用过的锅碗，她没理会直接进了自已的卧室，这两天在蒋家其实没怎么休息好，她准备补个觉。晚上七点，铁门被人打开，接着响起高跟鞋撞击地面的清脆声音。“你回来了，怎么不叫我去接你。”张曼站在卧室门口，没打算进来，隔着门和她说话。“感觉你总是很忙啊，哪有空。”周芃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。“有什么忙的，那你玩得怎么样。”张曼开始在客厅里走动，她总是早出晚归，回来的时侯根本没有精力收拾屋子，现在正开始收拾。“我现在有点累，不想说话。”周芃开口。张曼没再说话，周芃听着她接了个电话然后敲响她的卧室门。“你王叔叔要请我们吃饭你收拾一下吧。”“不去。”她语气不悦。外面声音停了，周芃心里莫名烦躁，在床上翻了几次身，然后起床开门出去上厕所。张曼坐在紫红色沙发上抽烟，一头栗棕色中长发散开，周芃长得漂亮遗传了她妈妈，可邻居总说她更像她爸爸，张曼今年三十七岁，一张脸没怎么保养过却依旧显得比真实年龄年轻，她脸上的妆很淡，眼角爬着淡淡的细纹，眯眼看着周芃笑的时侯就会加深。周芃的父亲周泽宗和母亲张曼是自由恋爱，她听外婆说起过两人的故事。张曼家里条件在那个时侯算好的，经营了一些服装小生意，她也算争气，当了家族里第一个大学生，周泽宗那个时侯还只是学校理发店里的店员，张曼常打理头发，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。周泽宗话不多，不像其他店员，见张曼长得漂亮总是要跟她搭话，周泽宗手艺好人也温柔，张曼只要他来弄自已的头发，似乎是不可避免地两人交往了。当时张曼在读大二，她向家里交代了两人的事，说以后就跟周泽宗了，家里偷偷调查后才发现，周泽宗只有小学文凭，家里因为父亲生病欠了很多钱，母亲也早就去世了。家里极力反对两人在一起，可张曼固执地认为爱能抵万难，周泽宗出了个主意，说只要怀上他的孩子家里在怎么阻挠也没办法，张曼很震惊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，一开始怎么说都不愿意，表示自已会安抚好家里，大不了两人地下恋。可时间一长她越发觉得周泽宗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，看他通时打两份工心疼地不行，为了和她出去吃饭约会，平时常常苛待自已，她怎么能忍心辜负这么好的男人，于是大三的时侯她把自已怀孕的消息告诉家里，父亲本就是刻板传统的人，当即就说能干出这种事的不是他的后代要和她断绝关系，母亲劝她打掉孩子不要再和周泽宗纠缠。张曼忘不了在宿舍楼下从深夜守到凌晨的他，忘不了他说自已配不上她时的无奈，她逃课和他去看海，带她去他父亲床前说她是他要守护一辈子的女人。对不起，爸，妈，我真的很爱他。张曼和家里断了，带着三万块钱和肚子里的孩子住进了他逼仄又潮湿的出租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