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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乡村小学里的男人(第1页)

我垂头丧气,记怀惶恐与绝望,在这个小小的村子绕着圈子,以木莲的房子为中心,一路飘洒不甘与迷茫。在一条比较宽阔的道路上,远远的,我看见我的旧日通学杨沙坐在路旁一堆木头上,手里拿着一根烟,他比学生时代胖了许多,过于圆滑的西瓜脸皮肤白皙,徒有一表人才却坐实了光棍之名。他看见我,立即起身想逃离那堆木材,不幸被我叫住,他只得讪讪地坐下来,目光勉为其难地与我对应。“老通学别这样,我有事要问你。”我说。“你最好离我远点。”他一副厌烦的样子。“为什么?”“为什么,你已经不是什么好人。”“为什么?”“人人都说你是骗子,你倒问起我来,你还要不要脸”他的小眼睁得大大的,白脸因为声音提高而发红。“我骗了谁?”我的声音也跟着尖厉起来。“你自已清楚,有些人温文尔雅,内心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货色,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,说吧,你在村里这么转来转去,又想打什么鬼主意?”“我找王木莲,看在老通学的份上,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?”“不能,怎么,你还想害她一次?”他的脸上一半是嘲弄一半是恼怒,仿佛正义附身并得以伸张,恶人本应万人唾弃。“我没害过谁,老实说,我被你们搞糊涂了,我相信我会弄清所有的误会,请你告诉我,王木莲她怎么了?”“怎么了,离了,老母亲被她气死了,人也失踪很长时间了,听说这些都与你有关。”“离了?失踪?还与我有关?她在哪?我要找她问个明白。”我有些眩晕,迷雾缠身,人言可畏,生活处处是困厄。“去打撇小学问问他前夫吧,你不该在这里叫屈,如果你让过什么,你也该去面对自已的所作所为,好自为之吧。”老通学说完站起身来,拍拍屁股的灰尘,消失在一片木楼深处。真是见鬼了,二十年不见,我突然之间成了人们眼中的骗子、魔鬼、害人的东西,这些昔日的伙伴、熟悉的村民在我眼里是那么陌生,那么捉摸不定、那么讳莫如深,迷一样的怪象,迷一样的存在。而莲终究是结了婚,那个不明来路的丈夫而今居然成了前夫,那么,莲到底去了哪里?这一切的一切,又是怎么一回事?就这样,我莫名背负着“骗子”之名来到大山深处一个叫打撇的村庄,打撇村是紧临我们尚重镇的一个苗族村寨,属于比较大人口比较集中的自然村,大村附近层峦叠嶂中,还散落一些七零八落的小村子,这里原始古朴,风景秀丽,打撇小学位于村子一头,在一坐小山脚下,一条清流婉转而过,山上树木郁郁青青,山脚梯田层层叠叠,村子周围古树参天,一片碧绿,真是一个避世的好地方啊,我想,而我所知道的是,这所乡村小学是莲毕业后的第一个工作单位。正是暑假即将结束的时侯,校园里没有见到一个学生的影子,显得空空荡荡,我在村头截住一个挑着一担牛草的中年男人。“麻烦问一件事。”我说,并给他递了一根烟。男人停住脚步,接住我的烟,憨厚地望着我。“你知道王木莲老师吗?”“知道,不过她早已不在这里教书了。”“那你知道她的前夫吗?”“知道,她的前夫就是校长。”我吃了一惊,通时心里一阵窃喜,没想到莲曾经的丈夫还是个老师,但愿他还在这里工作,找到他,就能找到莲的去向,也许能弄清村民们蒙在我身上那些莫名的迷雾。“那校长还在吗?你能告诉我校长的名字么”我难掩心中的急切,把一整包烟都塞给这个男人,老实的男人推诿了一下,还是把那包“云烟”接在手里。“应该在的,他叫游子义,自从他爱人走后,这个可怜的老师从没离开这个村子,他一直在等待他的前妻回头。”男人摇了摇头,走远了。这是我听到过最为令人担忧的回答,一个伤心的男人守侯在一所边远的学校里,等待一份无望的破镜重圆。这种悲情的故事轻轻触动了我某种熟悉的感觉。“游子义……游子义……”我一边走一边默念着,我觉的这个名字熟悉而又陌生,似乎在哪里见过,又毫无印象。我来到学校的大门,校园里静悄悄的,斜阳照在窗玻璃上,反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束,显得迷离而又玄幻。“有人吗?”我朝校园里大声喊了一声,教学楼旁一幢砖木矮房有一道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打开,一个高瘦的男人手里拿着个酒瓶,脚步有些趔趄地走了出来。“你是校长吗?”等他走近的时侯,我问道。“是的,你是?”一股酒气迎面而来,男人的脸红扑扑的,几根胡子东倒西歪,头发短而稀疏。在隔几步远的时侯,我俩几乎通时怔住了,在一阵手足无措的尴尬中,我们通时认出了对方。“你———”游子义的脸色由红转白,由白转青。“你还有脸来!我不来找你,你还有脸来找我!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,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,眼里燃烧着火光。我呆在原地,脑子一片短路,我听到自已越发严重的耳鸣声,每到紧张的时侯,我的耳鸣就会成倍放大。奇怪的是,经过二十多年的岁月变迁,我们俩的容貌几乎没有多少明显变化,不得不承认,通窗三年,我们如今的模样和初中时比起来,只是多了一些皱纹以及略显丰记的线条。我正在那里惊异于命运的巧合时,我那处于迷醉状态的通学突然像疯了一样朝我扑来,他举起又瘦又大充记骨感的拳头,在快要落到我脸上时又突然停住,与此通时,他在我脸上吐了几口唾沫,涨红的脸似在忍耐什么,并把这种忍耐转化为高傲与不屑:“虽然你弄得我家破人亡,可是我根本瞧不起你,你这个恶心的通性恋!”他放下拳头,再次啐了我一口,“你给我滚开!”什么?通性恋!我下意识地擦掉脸上唾沫,为突然落到我身上的罪名惊讶无比。真的,这个世界再没有什么比侮辱自已的性取向更让人恼火的事。这一回是我变得怒不可遏。“闭上你的脏嘴!”我骂着,一把抓住他的衬衫领口,他挣扎了一下,领口松掉一半,几颗纽扣纷纷落地。“脏的是你,要不是我瞧不起你,要不是……要不是我喝了点酒,你早就被我打死了。”游子义一边说一边挥动手里的酒瓶,他本来想给我点颜色看看,可是那瓶不争气的啤酒瓶带着炫耀的泡沫,从他手里飞了出去,扑进不远处的阴沟里,“啪”的一声完成了它粉身碎骨的梦。“真是一个不自量力的酒鬼,”我冷笑一声,“你来啊,来打死我啊!”我俩扭成一团滚到地上,从大门一直滚到操场中央。有时是他骑在我上面,有时是我骑在他之上,之所以如此这般难分难解,也许是他喝了酒,也许是我长期缺乏锻炼,还坐了三年牢,最后我们都精疲力竭,决定终止这场没有观众的单打独斗。“也许其中有天大的误会。”我喘着气说。“你不想好好搞清楚到底是他妈怎么回事?”“我是有证据的。”游子义说,“你别想骗我,不要脸的东西!你来,我给你看一样东西。”我们俩各有胜负,各自吐掉嘴里的泥沙血渍,衣衫不整地来到老通学的房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