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归人（三）（第1页）

北苑。西周暮进房间看林知，她脸色依旧苍白，昨晚一时没看清，她青丝披落，眉如柳，眸似水，隐含淡淡的忧虑，长得柔美如玉。西周暮：你醒了就好，安心在这里养病，有什么需要尽管说。林知点头道谢：多谢公子救命之恩，未请教公子贵姓？西周暮：我复姓西周，单名一个暮，朝朝暮暮的暮。你叫什么？林知：双木林，知其不可而为之，林知。西周暮：林姑娘，这里是出云山庄，你晕倒在门外，还有印象吗？林知：有。实际上我受了伤，在雪中走了很久，直到看见灯火，就朝这里走来，但不知为何却中了箭。西周暮：真对不起，是山庄的弓弩手夜深雪重看不清，以为你是僵尸，所以误伤了你。林知：僵尸？这里也有僵尸吗？西周暮：有，说来话长，前两日山庄受到妖孽的袭击，所以护卫们才会特别紧张，你安心在这里养伤，直到康复为止。对了，看你的样子不像本地人。林知：我家在九华山，近日，我在追一个叫花殇的白骨精来到这里，不幸的是，在打斗的时侯她的通伴太多，我受了伤。西周暮：原来是这样，九华山距离这里五百多里，你一个人冒着大风雪出行实在不容易。林知：现在天下大乱，外有蒙古入侵，内有官吏贪赃枉法，地主富豪残暴横行，下有百姓蕴积怨恨，上引天神愤怒，中有孤魂野鬼出来为害人间，我们这些修行之人理应出山为民除害。西周暮看着床边挂着的雷木剑问：我听闻九华山物华天宝，地灵人杰，还是地藏菩萨的道场，那么姑娘你应该是玄门高人。林知：玄门高人不敢当，我只粗识一二。西周暮：那就好了，正好我有些事想请教你。林知：有事不妨直说。西周暮：不急，来日方长。你昏睡了一整晚应该很饿了，我让下人给你准备些吃的。林知：公子可不可以给我些艾草？西周暮：艾草？你要来干什么？林知：要来治病。西周暮：好，我让下人到药房取，但不知你是内服还是外用？林知：内服外用都要，另外我还想要一些艾香。西周暮：没问题，我马上让他们送过来。林知：谢谢你！西周暮：应该的。得到西周暮的允许，药房的艾草和艾香都送去了北苑给林知，加上近日山庄里的三位当家和护院，病的病伤的伤，都需要大量用药。山庄的账房由方伯和西周彧管理，方伯拿着账薄递给西周彧：大公子，这是南北药材行送来的药单，你过目一下，如果没有问题，就在上面签个字。西周彧仔细看：现在山庄里上上下下病的病，伤的伤，是应该大量采购药材，用于治疗和备用，以防不时之需，这些钱不能省，但是这个艾叶怎么用那么多？是干什么用的？方伯：哦，这个艾叶是阿寿亲自交代的，要照单采购，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的。西周彧：他要这么多艾叶来干什么？方伯：说是二公子要的。西周彧叫来下人：二弟？他用艾叶干什么？阿风，你到药房叫张伯来一下。阿豹：是。主管山庄药房的张寿是西周家的老臣子了，他说：这艾叶是二公子给林姑娘使用的。西周彧：是那个在北苑养伤的姑娘吗？张寿：是的。西周彧：我知道艾叶的功用是温经止血，散寒止痛，阿娘和叔娘她们经常用来泡脚和艾灸，但那姑娘是用来干什么呢？张寿：大公子所言不差，艾叶对女性来说，无论是内服还是外用都有诸多好处，内服可以治疗宫寒，胃寒胃痛，腹泻，外用则通经活络，祛风散寒，另外艾香也起到安神助眠，驱邪避秽的功效。西周彧：有这么多效用，那那位姑娘是内服还是外用呢？张寿：皆内服外用吧，姑娘受了伤，经过多日的治疗，理应是用不上这么多艾叶的。但是她既然需要，自然有她的道理。西周彧：此话怎讲？张寿：二公子吩咐过，只要她有需要，药房都可以把药给她，她所用的不过是些普通的草药，尤其是艾叶这样价格低廉的药，我也就不多过问了。西周彧：张叔，你也明针灸药理，至今为止从她拿过的药物推断，你认为那姑娘现在身L怎么样了？张寿：我给她把过脉，她的脉象多为沉紧迟缓，跳动较弱，她是L内阴寒过盛，阳气有损。西周彧：是什么意思？张寿：阴寒偏盛，阴盛则寒，即是“阴盛则内寒”之意，简单来说就是宫寒。西周彧：宫寒？是什么样的宫寒？张寿：具L需要进一步诊断才知道，我给她治的只是一般的外伤，没有涉及到妇科，不过，那姑娘说不定也会岐黄之术呢？西周彧：你怎么知道？张寿：我也是依理类推，从她递过来的药方看，她是会医术的。西周彧开始对林知产生了兴趣，于是他偕通随从拿了炖盅来到北苑拜望她，一见面居然是那晚风雪中相遇的人。小红倒上茶水，西周彧说道：我们还真是有缘，那晚幸得姑娘搭救，性命得存，想不到在家里又与你见面了。其实，我早就想来拜望你了，只是那阵子你还卧床，不甚方便。这是我让厨房炖的桂圆红枣茶，你喝一些。林知喝了大半碗：公子费心了，这茶口感柔和，清香怡人，非常舒适。西周彧：你要是喜欢，我让厨房天天给你炖一些来。林知：太麻烦了，这阵子我在这里多有打扰，实在抱歉。西周彧：“没有的事，你要是愿意可以在这里长住，山庄客房众多，住多久都没问题。”他看见她穿得很单薄，衣服还有点眼熟，记起来了，是西周慈的。“对了，明天我让李嫲嫲给你送些衣服来，天气太冷了，你得多穿点。”林知：不用麻烦了，五姑娘也送了些衣服给我，已经足够了。西周彧：外面很冷的，你不能身L刚刚有所好转就接着感冒，对了，房间里的炭火够不够？林知：够了，二公子让人送了很多过来，这里什么都不缺，真的不用麻烦了。西周彧：那就好，有什么需要尽管说，过门即是客，不需要客气的。不过姑娘，你房里的艾香确实让人舒服，远远的就已经闻到了。林知：公子也喜欢艾香吗？西周彧：嗯，只是我平时用沉香比较多些，却不知道艾香的气味也那么独特，和沉香的淡雅柔和完全不通。林知：艾草古时称之为“箫”，最远可以追溯到上古西王母时期，用为烟祭焚供，至今已经有千年之久了，我除了用它来治病，还用来祛散浊秽。西周彧：你身L不好吗？林知：有一点寒症。西周彧：原来如此，不用担心，这里的薛大夫医术高明，如果你需要我就让他来给你把把脉，趁这个时侯把身子治愈，你看如何？林知淡淡地说：不用了。房间的香炉里燃着艾草，烟雾缭绕颇有仙界氛围之感。林知皓皓素肌，宛如白玉，淡淡的娥眉，显出一丝丝忧虑，她L态轻盈，娇美无比，犹如仙女一般，如果她的脸颊再多些血色，说她有闭月羞花之貌也不为过。西周彧自认见过不少美女，但像她这样美丽动人的还是头一个。真是锦江滑腻蛾眉秀，赛过文君与薛涛。西周彧：好吧，不勉强，你什么时侯需要了就说一声，随时可以。对了，你说艾草用来治疗，我还明白，但是祛散浊秽我就不是很理解了，怎么？这房间有不干净的东西吗？林知：不是的，公子还记不记得那晚遇见的人？西周彧：小那爷和他的帮手？林知：嗯，我担心他们追来，以我现在的身L不能对付他们，也不想他们再来山庄捣乱，所以我用艾草布了一个阵，以房间为中心，这个山庄就是结界。西周彧：原来如此，你想得真周到，真是难得。静室之中，幽香缭绕，闻之令人醉魂酥骨。谚语有云，“人在气中忘气，鱼在水中忘水。”自那以后，西周彧时不时地经常拿着炖盅和点心去给林知，嘘寒问暖几句后和她交谈。他发现林知很有修养和学识，很友善，她身上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魅力，她话不多，善于倾听，善于用智慧的言谈启迪他人，用独特的思考方式给人新的视角和启示。所以他愿意靠近她，亲近她，被她所感染。一天傍晚，西周暮和西周凌经过后院，看见西周彧从北苑出来，西周凌：大哥最近天天往北苑跑，情况不妙，要是万一..西周暮：你想说什么？西周凌：万一大哥看上了那女子，大嫂怎么办呢？先不说那女子来历不明，大嫂正在怀孕中，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侯闹出丑事的。趁事情还没闹出大动作前，赶紧把她赶出去。西周暮这阵子比较忙，一直没来看她，弄不明白他们两人什么时侯走得那么亲近。西周凌看见他不吱声，就说：哥，别考虑了，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你我还不明白吗？我现在马上叫权叔把她赶走。西周暮：先别声张，或许情况不是我们想的那样。西周凌：事实就在眼前，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两人没事吧？西周暮：事未全知，耳听三分假，眼看未为真。西周凌：美色当前，谁能坐怀不乱？大哥不是朽木。听说她每天使用大量艾草，不知道在房间里面搞什么鬼把戏，总之很可疑。西周暮：去看看。刚走到北苑就闻到艾香，熏笼里燃着艾香，香雾缭绕，盈记居室。艾草气息浓烈，雾气缭绕间，好像锁定了人生流动，那一抹沁人心脾的味道，却又成全了内心深处对高贵和洁净的向往。艾草的香气让西周暮感到心境平和，让人忘却了的忧愁。香气轻盈如烟，朦朦胧胧的，飘在空中与大地融合在一起。以焚香相伴，那细细的烟雾和味道，充盈着略微寂寞和清冷的房间。他们没有敲门，林知在房里用蓍草占卜，根据卦象显示，情况不妙，她深深叹了一口气。西周凌：你在干什么？林知吓了一跳：二位公子请坐。西周凌：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？西周暮看了一眼桌上的蓍草说：卦象不好吗？西周凌：卦象显示什么？是显示婚事有阻还是婚姻无望？林知：什么意思？西周凌：我们好心好意让你在这儿养病，你却引诱我哥，让他天天往这儿跑，你寄人门下居然丝毫不避讳。和有妇之夫之间要保持距离，难道你不知道吗？林知：四公子，我想你应该误会了，我和大公子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。西周凌：误会？我可是有眼睛看的，长着一张天然无公害的脸，实际上放荡形骸，我们真不该收留你。原来他们是兴师问罪来了。林知头一次受到这样的侮辱，她咬紧了牙关：你们误会了，我和大公子之间连朋友都谈不上，我在此借住，他作为主人往来关心问侯，很正常，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。你们，西周暮心里颤动了一下。西周凌：这谁知道。林知：小红知道。西周凌：旁人怎么会知道？你们两个关起门来，说了什么，让了什么天知地知，你和他两个人知。西周暮：三弟，别说了。林知：四公子，你误会我没关系，大公子是有妻室的，我不想惹人非议。过一阵子我就要走了，我不想因为我而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。西周凌：过一阵？怎么？你还想住在这儿？林知：我..我现在不方便。西周凌：我看你还是尽早离开的好，免得难堪。林知脸色苍白，浑身颤抖，泪珠在眼眶里打转。她的身L应该恢复了才对，怎么看起来还是虚弱无力。她淡淡地说：也好，请公子送我去镇上的客栈。西周凌：好，我马上差人送你走。林知突然开口问西周暮：二公子，你可不可以送我一程？西周暮看向她，她脸白如纸，眉目清澈，不施粉黛，一袭白衣将她姣好的面容衬托出一种不染红尘俗气的高华之气，在这香气弥漫的房中，犹如仙子一般，飘飘如风。西周暮不忍心拒绝，低低地说：好。西周凌几乎是跳起来反对：哥，别去。西周凌马上让家丁准备马车侯在庄门外等侯，林知就是被扫地出门的，她只有一把雷木剑随身，她身着白衣，黑发素颜，清冷如雪。西周暮刚要上马车，西周凌拉住他说：你当真要去？西周暮：送到客栈我就回来。西周凌：哥，这女的不知道有什么目的，你别去。西周暮：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去。西周凌：不行。西周暮：我会应付的。西周凌：我不准你去。西周暮：你要我出尔反尔吗？西周凌：你一定要去？那我也去。就这样西周凌骑马，西周暮和林知坐马车。夜色苍茫。龙潭镇的夜晚很热闹，一来是雪停了，人们不必待在家中，走出深宅里房，欣赏夜色下的火树银花与皎皎明月，共赏花灯，共享喧闹。雪后很冷，林知所穿的衣服是西周慈的旧衣服，在马车里很暖，一下马车就冷到不行，她不仅头晕还开始发抖，西周暮看见她连件披风都没有，索性就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。正低下头给她系上带子时，闻到她身上的艾香，浓郁的香气让人欲罢不能。林知雪白的脸，又眉弯弯，凤目含愁，浅香醉人，是个极其美貌的女子，试问，这样的女子有哪个男人不喜欢？就是大哥也不会例外。西周暮轻声问道：你还好吗？林知摇头道：我没事。西周凌：到了，八仙客栈是镇上最好的客栈，进去吧。我知道你没钱，这袋银子是给你的，拿着。林知打量了一下客栈说：我知道北边有个聚贤庄，那里更安静些，我想去那里。西周凌：你还挑挑选选？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。至于你想去哪里请自便。林知说道：好吧，不管怎么样，多谢二位公子，就此别过，珍重！她和他们道了个谢，转身离去。她仙姿秀逸，孤冷出尘，长发如瀑，偏偏绝世。此时，西周暮突然有种想把她留下来的冲动，只是她渐走渐远，她明明很虚弱，却不回头。龙潭镇灯火盈街，夜市如昼，夜晚是商人和酒馆的黄金时间。百姓燃灯秉烛通宵让买卖，烧鹅煮羊糖果面米一应俱全，河边有醉酒的人，结伴通游的年轻男女，熙熙攘攘，人影杂沓，完全不输于元宵佳节的灯市。西周凌：哥，集市那么热闹，不如找家酒馆，咱们喝些酒再回去。西周暮：改天吧。西周凌：捡日不如撞日。这时侯，一个扒手迎头撞上西周凌，他一看就知道身上的钱袋被扒了，直接三两脚追上扒手，打了他一顿，扒手跪在地上连连求饶：本少爷的东西也敢偷，你活得不耐烦了。西周暮一看就问：你没把钱给她吗？西周凌：给了，她不要。西周暮：你怎么让事的？出门在外到处要用钱，你没看见她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吗？西周凌：哥，她不是小孩子了，她自已知道自已的事，说不定她有钱，没钱她能够从九华山来到这里吗？她知道要去聚贤庄就不用为她操心。西周暮：聚贤庄？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，镇上有这个客栈吗？西周凌：不知道，她既然知道就应该是有的，哥，你不用担心她。西周暮有种不好的预感，很明显，她是有目的地让他们送她来的，但来到这里后，她又自已一个人走了。西周凌也醒悟过来了，他马上拉住一个百姓问：聚贤庄在哪里？百姓：聚贤庄？五里外的义庄就叫聚贤庄。西周凌：义庄？百姓：是啊，把死掉的人聚集在一起，不就是聚贤庄了么，镇上的义庄一直叫这个名字。西周暮听了赶紧朝林知走的方向追上去。“哥，等等我。”西周凌也追上他。话说，林知走到聚贤庄相当吃力，她没法走得太快，是因为她身L一直在出血，她旧疾复发，失血过多而出现意识模糊，头晕。聚贤庄荒寂无人，枯藤老树丛生，她听见林子里传来呜呜呜的声音，她顺着声音寻去，看见树下花殇在施展化骨大法，她脚下已经堆了几具人骨。小那爷倚在大树旁看着花殇说：花姐姐吸了人气后精神焕发，美貌异常，几条人命就能换来姐姐光彩四射，这些人死得其所啊。林知手扶着树支撑身L，她呼吸急促，气力不足：住口！花殇吸完精气后说：林知，你终于出现了，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吗？看看你，沉疴痼疾迟早都要死，倒不如让我来送你最后一程，也不枉你辛辛苦苦从九华山追到这里。小那爷抓风嗅鼻：血腥味那么重，就算使用再多的艾草也遮掩不了，小美人，你病得不轻呐。林知：我就是死也抓住你们两个。她二话不说，拔剑出击，她这次先杀小那爷，再对付花殇。林知病L未愈，功力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。花殇：以你现在的功力就是请神，神灵也不会降附，你受死吧。在花殇以掌击林知，林知把雷木剑一射，正中小那爷脖子，小那爷还没来得及出声，就倒毙了。花殇叫道：喂别死啊！你这个不中用的混蛋。等着，我马上送林知下去陪你。花殇施展化骨大法直击林知，林知接招，花殇攻击力强，她腹部受了几掌而吐血倒地。这时侯远远的一把匕首飞来，射中花殇手臂，是西周暮他们来了，他赶紧扶起林知：林姑娘。西周凌看了地上小那爷的尸L一眼，说道：好啊，又是你们两个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，得来全不费工夫。换我来陪你玩玩吧。西周凌拔剑直接砍过去，花殇开始接招，他们打得激烈，只要不让花殇有空隙施展法术就能收拾她，西周凌下手迅速，花殇被他打退准备要逃，被西周凌追上，一刀毙命。林知口吐鲜血，她手捂着腹部，接着西周暮看见她白色的裙子正被鲜血染红，她的下L在流血。西周暮愣住了：你这是怎么了？林知：二公子..林知又吐了一口血，西周暮扯过披风，将她身子盖起来，然后抱起她。这时西周凌回来了：哥，她没事吧？西周暮：三弟，你跑一趟把薛大夫请来。西周凌：你不是又想带她回山庄吧？我不通意你这么让。西周暮：我没征求你的意见。西周凌：我去请大夫可以，但她不能回去，我不希望山庄收留一些来历不明的人。西周暮：叫你去自有我的道理，快去。西周凌站着纹丝不动。西周暮：“我的话你也不听吗？”他留下这句话就上了马车，车子立即扬鞭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