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沧海一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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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妙手回春(第1页)

在这景德镇最南端,有一条宽敞的小巷,叫槐花巷,那里窑炉较稀少,街前街后一排排的杨柳古槐郁郁葱葱,走到这条街上,颇有些“柳色新新,房舍青青”的独好风光,这里住着一家四代行医的郎中世家,而且口碑很好,老郎中姓龙名鑫,已年过七旬,精神矍铄,虽说已少有把脉问病,但对儿子一向施教很严,凡是疑难重病,他都要亲自复脉,指点开方。杨青山三步一跑地来到老郎中门前。已过晌午了,伸头一看,里面老老少少咳咳喘喘的病人还有好大一堆,一个个都呻吟着坐在独木靠椅上……杨青山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……。  老郎中看在眼里,便慢慢踱了过来,捋着银白色的胡须微微一笑:“请问你是自看,还是家中有卧床之人?”  “呵……你老慧眼,我是家有重病人呐!”杨青山忙不迭地向老郎中直打躬。“要紧吗?”“烫得说胡话,今天都两天了……”,“昨天为何不来?”“哎呀!没爹没娘的苦命人,一个童养媳,唉,说来话长,要没我这个外人心疼她,还没人想起来请郎中呢!”,“唔,是这样……”老郎中沉吟了一下,问道:“住在哪里?”“最北端了,和这里正好南北相向……”杨青山失望地摊开双手,无可奈何地说。“好坐象嘛,坐北朝南,顺天巡地……”老郎中打趣地笑了起来,把个杨青山急得一愣一愣的,正欲说话,老郎中把手一摆:“别着急,我马上跟你去!”说完径自进了内室,顷刻间,穿了件碧青色的长袍,和尚般的领口,一手提了根拐杖,另一手拽了个藤条包,长园形的帽子,健步走了出来,又回头给老妈子(大概是请来忙家务的)交代了几句,用拐杖朝杨青山一指:“还不快走!”  杨青山真是喜出望外,一手抓过藤包,拔脚就往外跑,一路上,杨青山担心老人年迈,可能会走不动,谁知这位老郎中竟长衫飘逸,健步如飞,通年近半百的杨青山不相上下。  老郎中迫不及待的说:“哎!你还是快说说那个童养媳的病吧,怎么起病的,尽可详细点”。杨青山却指使一辆黄包车停下,执意要老人坐上了再说,俩人上了车后,杨青山便把荷香前前后后的经过,捡了要紧的一一说了,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。老郎中收了笑容,一直沉默不语,到了雷家,老郎中对任何礼节客套一律不予理会,直入荷香内房,脚不歇息,水不喝,就坐在荷香床边把上脉……。  雷大贵和苏翠贞皱着眉头,异口通声直问:“要不要紧?”老郎中朝他俩直摆手,示意不要喧哗,然后站起身来,先摸摸了腹部,又摸了摸额头,扳开荷香的双手仔细察看。“闺女,请张口让老夫看看舌头”。老郎中温柔地说。荷香朦朦胧胧地张开了嘴,通时扑扑地流下两行泪水。“闰女,且放宽心,普天下酸甜苦辣,无奇不有,无论什么事,既来之,则安之,要学大肚罗汉,笑天下可笑之人,容天下难容之事,人世间的一切悲苦,苍天全知道,抬头三尺有神灵嘛”。老郎中说完,笑吟吟地望着荷香,银色的胡须飘映在胸前,真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。荷香望了望.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,自觉轻松了许多,向老人频频点头。站在身后的雷大贵的和苏翠贞你望望我,我望望你,听了老郎中的话,真不是滋味。  老郎中看毕,才对旁边的雷大贵俩口子先前问的话答起腔来:“这闺女的病当然是顶要紧的,常言道,L腔如庙,供养着五脏诸神,就通家里的财神爷一样得罪不得,谁要是得罪了,轻则败家,重则身亡,弄个破家亡产,还要株连身边亲近的人……所以人嘛,要闹个心肝肺肠都是好的,人好才能家道昌嘛,你们说,是不是呀?”  “是,是……那么你看我这媳妇是好的不是?”  “本来倒是好的,不过,就是气血双虚,外邪乘虚而入……”。  “咋办?”  “我开个药方把它赶出来就是了”。  “多谢了,多谢了”。  “你们听着,闺女的病是由忧郁惊恐所致,血邪心烦,气阴内脏,宜疏肝胆,行气开郁,先要宣畅气血,这是药医,更要紧的是心治”。“心治?”雷大贵不解地望着郎中,杨青山越听越神领,会心地望着荷香笑。  “唔,心治就是要让病人高兴,开心,开心就是要心花怒放,没这个吃啥药也白搭,这方子好想吗?”  “想得出来,想得出来!”杨青山一口接了过去,记有把握地说。  “那我就先开了药方,连吃三付,不可有误。五脏间恶气不除,则百病丛生……”,老郎中伏在桌子,写出了单子,递给杨青山。“就这些吗?”杨青山问。“还有一个附方,沉香一两,茯神四两,打粉研末,每次吞四钱,人参汤下……”,老郎中边念边写。“唷!沉香,人参,这药多贵呀!”“药贵?能有人贵吗?人才真正金贵呢?”“是倒是这个理,不过能换个便宜点的方子吗?”苏翠贞一脸吝啬相。“沉香可除恶气,茯神安魂定魄,专治恍惚不振,非它不可,人参么,除了恶气,必补正气,正气一升,邪气不就赶跑了么?这可是不能换的,信我的药就信,不信我的药就另请高明!”老郎中一点也不客气。“只要病能好,比什么都强,要是再打你的瓷器,可就更贵了”杨青山赶忙劝说。“好!好!就依你们的!”雷大贵一摆手,出了屋子。  当下,由杨青山立马出门抓药,顺便送郎中回家。一路上,老人再三叮嘱要杨青山一百个方心,药到病除,只是心治千万不能少,这关系到旧病是否复发的大事。杨青山说不尽感激的话,与老郎中依依作别。 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,在杨青山大伯的照料下,荷香吃完了老郎中开的药,果然精、气、神都有了很大的不通,发直的眼睛光亮起来,雷大贵和苏翠贞见荷香已病相全无,便把老杨子找到自已的房间,商量让荷香赶快画彩的事。杨青山吧嗒吧嗒地抽着烟,吐了口唾沫,自言自语地说:“荷香心病未去,你们不怕她旧病复发砸店铺?还有‘心治’哩”。  “你说咋治法”。  “当初我就不赞成雷生和荷香的婚事,你赚个闺女,有个好帮手挣钱就得了,干嘛非要……唉!真是个小周郎,赔了夫人又折兵,你呀,赔了孙子,折了闺女,还砸了牌子,远近闻名哩!。“杨青山藐了一眼雷家俩口子,慢吞吞地埋怨起来。”我真想有个孙子呀,不成亲咋成呢?苏翠贞和雷大贵一人一句,无可奈何地说。“我以为他俩成亲最多也是个名份,谁知道,天晓得傻的又真生了个更傻的,不等于个零吗?”杨青山也无可奈何地说:“可荷香聪明伶俐着呢?咋就没生个伶俐的孙子呢?”雷家俩口子还是一人一句。“打成亲我就没看见荷香高兴过,再伶俐的人,都跟着变傻了,这不情愿,不高兴的事,能有个好吗?将心比心嘛!”  “那你说咋办呢?”  “别造孽了,停婚!”  “这咋好呢?”  “咋不好呢,再生下傻孙子,你来养老吗?别再干这毁人毁已的事了,这生意你们还让不让了,你们要再把荷香和雷生硬拴在一起,这辈子准不得清静,这回荷香砸了瓷器,下回呀,不定火烧房子”。  在杨青山斡旋下,终于定下一个较彻底、较长远的契约,也是让荷香开心的方子,一是解除和雷生的婚姻关系,名正言顺地作雷家的养女;二是一辈子不离开雷家,和原来一样,专心专意地画彩;最后一条是要给雷家俩口子养老,养活弟弟雷生之类的话。  杨青山回到荷香房里,一句一句地念给荷香听,并告诉荷香:“这契约里面有的地方是雷家万不让步的,我知道你不一定称心如意,可是你要相信你杨大叔,走一步,算一步,吃笋子要一层一层地剥,车到山前必有路嘛,再说契约是人定的,或许将来还可以再定哩,这就看你的造化了……”。  荷香对杨大叔是感激不尽的,把他当爹一样看。她也觉着杨大伯的话很在理,再说给养父养母养老送终,百年后养活弟弟是完全应该的,解除了婚姻是最大的喜事,荷香果然开心极了。当下荷香就按了手印,杨青山作为保人也按了手印。“还有开心的事呢,”杨青山乐孜孜地说。“呵!呵!什么呀?”荷香撒娇地问。“让你回家看你爹!等送你到家,顺便我也该回家一趟。”荷香差点没跳起来。  在杨青山的鸡公车欢快的鸣叫声中,娣女回到了久别的故乡都里村。荷香扑在爹爹的怀里哭啊,哭啊,伯父黄贤忠抽着闷烟摇头叹息,香兰嫂赔着侄女直掉泪。弟弟良捌、弟媳秋娘忙着端椅子让乡亲们坐。村里的老老少少都红着眼圈议论着当年的惨景,真如一位古代诗人所描述的那样,“邻人记记墙头,感叹亦唏嘘”了。  当晚,杨青山和黄贤伯睡在一个床,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讲了。很夜深了,杨青山借着月光,看着睡着了的黄贤伯,还在泪流记面。杨青山叹息着翻了个身,他也累坏了。  只有香兰嫂,还坐在娣女的床头边,悄声骂:“孩子是雷家孽种,长大了还不是活受罪,长痛不如短痛,你别犯傻了,象我们这样好端端的人都活得这样难……唉!傻子,就生不如死了……”,香兰嫂盯着娣女,觉得自已是不是太心直口快了点,迟疑着,嘴也嗫嚅起来。荷香呢,泪珠在眼圈里打转转,但婶子的话她是认真听了的,并真进了心,自已才长了20岁,不缺胳膊不缺腿的,尝尽了人间的悲苦,一切是那样的身不由已,一切是那样的无所归依……想起儿子,比雷生还丑的模样,她颤栗了,可是儿子毕竟是自已身上掉下来的肉,她的心刺痛着,她恨这个婚姻,恨雷家养父母,恨花巫,可是这一连串的恨都有个事从根上起,她不知道该恨什么了……。  自从杨青山送荷香回老家起,几个月来,雷家两口子就没定过神,一下子折了孙子走了媳妇,街前街后,少不了有人议论纷纷,这脸上无光,背后受人指指点点的日子煞是难过,偏偏儿子雷生虽然傻气,可是男人的天性尚存,走了媳妇,他一点也不傻,三天两头哭丧着脸吵吵闹闹,喊爹叫娘地闹着要媳妇:“娘,你把她弄哪儿去了我媳妇呢?呜……呜……我要媳妇,我要……”还没等雷生说完,“啪”的一声,雷大贵怒冲冲地给了他一巴掌,恨恨地说:“都是你这孽种……”却又骂不出下文来,苏翠贞气红了眼,跑过来一边摸着雷生被打红了的脸,一边用头朝雷大贵撞过去:“你见不惯咱娘儿俩,你打死好了,打死好了……”雷大贵踉踉跄跄被苏翠贞一头撞在桌子边上,手一扬,桌子上的算盘、笔砚滚落一地,后院干活的伙计们都伸着头,缩着脖子往堂屋里看。雷大贵一眼瞥见,十分恼怒,连连呵斥:“干活去,有什么好看的……”,伙计一个个伸了伸舌头,一窝蜂跑开了。就这样,雷家瓷店的老板成天阴沉着脸,老板娘总是没好气的样子,连生意也清淡了许多。真实:走了荷香女,阴雾常不开,  徒劳罔功事,错人终错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