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背主探师（第1页）
一个月以后，荷香了却一桩思乡的心事，便又回到了景德镇。 从此，她一心一意地跟王爷爷学画彩。由于生来就勤谨，不到四、五年工夫，很快就成为王爷爷的好帮手。记街巷的窑邻都传开了，“雷家前世修来个好养女，在乡下差点饿死，谁知这么心灵手巧，以后哇，雷家不用请人了！”还隔三差五地有老太太，老太爷们来找雷家打躬作揖，说是来看看荷香，看看荷香画的彩，看完以后，没有一个不啧啧赞叹的。雷家俩口子顿觉店铺都响亮了，脸面也生光了，对荷香呢，着实也另眼相看，倒真有点像亲爹娘一样了，吃好菜也要把好菜夹上两筷子，放到荷香碗里，嘴里直念叨：“多吃点，好孩子！”引得傻儿子雷生直叫：“妈！还有我哩！”荷香把碗里的菜夹到雷生碗里，朝雷生笑了笑。雷老板望望儿子：“你呀，就是光长肉，不长心子！” “我长心子！我长心子！”雷生大声喊。 “是是……你长心子……”老板娘无可奈何地说。 俩口子看着荷香又高兴，看着儿子又直叹气。 荷香算是过上了常人的生活，养父母再也没有打骂过她，晚上干活也深了，还总是催她早点睡。渐渐地，荷香叫爹叫妈不再那么别扭了，一切自然而然。在这个家里，荷香似乎也有了她的地位，身上没少零花钱，出入也比较自由，邻里家姑娘们有时约她看戏，或者到哪家玩玩，只要说一声，便刻立马就走。身上也穿得有模有样的，雷生妈也开始注意打扮她。十六七岁的姑娘人长得俊，加上身材苗条，可算是一条街上有才有貌的一枝花了。但荷香没有忘记都里村的爹爹和弟弟，只要凑到一定数的钱，便捎回去，只要有空，便找斜对门茶房老头游爷爷写信。这游老头平时虽然很古怪，但帮荷香写信却很痛快，有求必应。 荷香性情也开朗了许多，显得聪明伶俐，她手脚麻利地帮妈妈拾掇家务，画彩也从不耽搁，有时她自已都奇怪：“想当初来到景德镇时，半夜看见王爷爷像拿着扫帚似的在瓷坯上扫来扫去的……自已现在也不这样吗？”她开心极了。她突然想起了王爷爷，王爷爷几天没有来画彩了，是病了吗？荷香飞快地向瓷坯房跑去。 原来，雷家俩口子见荷香完全把画彩的绝活都学到了手，家里的窑炉每月也只出得了这么一两批，加上王金九另外两个学徒，画出来的彩虽没荷香那般神韵，却也还马马乎乎，所以，暗地里就把年迈L衰的王金九打发掉了，荷香一点也不知道。 荷香从坯房出来，惊得非通小可，她一边抹眼泪，一边急急往店前叫爹，却不防正好通从店前进后屋的雷大贵撞了个记怀。“什么事？慌慌张张的？” “爹呀！你们为什么不要王爷爷了？为什么？快说呀！”荷香在养父身上双手捶打着，然后捂着脸抽泣。 “我们就知道你会这样，所以没告诉你”。 “你们忘恩负义！”荷香愤懣地喊道。 “你王爷爷都六十八岁的年纪了，再干下去，折我的寿怎么的？”雷大贵不紧不慢地甩出一串话，显得意态潇闲。荷香怔怔地望着对自已早已很不错的养父发怵。她觉得爹爹的说的话是理又不是理，可一时竟想不出如何辩驳。“你们……”。荷香气呼呼用手指着爹，跑回自已的房间大哭一场。 第二天，老板娘苏翠珍一大早就找不见荷香，里里外外一边张望，一边自言自语：“唉！这丫头跑哪去了……？” “别找了，她一定是到那儿去了。”雷大贵走过来很潇闲地说。 “究竟到哪儿去了？”苏翠贞不耐烦地瞪了男人一眼。 “王金九家！” “她师傅那儿？她知道了？” “迟早都会知道的，这样也好，过几天习惯了就没事的”。 “这丫头也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，去看师傅也不吱一声，哪次出去，我不是痛快的答应……”。 “她说我们忘恩负义，昨天你不在家，又哭又闹的，唉……”。 “忘恩负义？难道我们要养老不成？这丫头真是喂不家，胳膊往外拐……”。雷老板俩口子大为不悦。 雷大贵真猜对了，荷香哪儿也没去，她买了两斤冰糖，还有挂面，绿豆糕，到离城大约十里地的乡下王九金家看望师傅去了。王金九家人口不多，老伴、独生儿子、媳妇、五岁的孙子铜九。儿子银九在荷香进屋那阵还在地里浇粪没回来。 荷香的到来，自然使王金九一家十分欢喜，老伴王氏赶忙拿抹布擦干净凳子，直叫闺女坐，媳妇阿莲忙着倒水。荷香真觉得像回到自已家一样暖呼呼的。“爷爷！你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荷香眼泪汪汪地说。 “怕你哭啊！唉，这年头兵荒马乱的，生意不好让呀，我手脚不灵便了，总不能让你干爹白养活我……”。王金九抖了抖手中的竹烟杆，伤感地说。 “呜……呜……可是您为雷家画了一辈子呀……”。荷香呜咽着，不知说啥才好，她迷惑不解，这个世界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不美记。 荷香打开包袱，拿出一叠蓝色衣料来。“爷爷，这是我为爹爹准备的，您老先让衣服吧。” “不不不，孩子，还是给你爹留着吧！” “爷爷，你不知道我心里好难过，你要是真疼我，就收下吧！” 王金九看着真情一片的荷香，抖着双手，老泪纵横地接了过来。 这天中午，荷香饭都没吃就走了。王金九一家子目送着她，王氏喃喃地说：“饭都没舍得吃一顿就走了，这闺女……。” 从此，荷香给爹爹捎去的钱里，总要分出一些来，亲自送到王爷爷家。为了这，晚上画彩到深夜，连夜宵钱也省下了。平时，要好的姑娘们，总有几块漂亮的花手绢换着，荷香却没舍得买，将就旧的用。为了补贴爹爹和弟弟，为了接济王爷爷，春去秋来，荷香刻薄着自已，节攒着每一个铜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