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超时空罗曼史结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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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《黄浦风云》(第1页)

乌云层层,压在1936年华灯初上的上海租界,高耸的楼宇间,被一双双高跟小鞋踩出细碎光影的街道比白天还热闹。叮叮当当,黄包车小心翼翼地从漂亮的先生太太们身边经过,拖着一身疲惫,咬着牙与那哐哐当当的电车较劲儿,吃力地抢夺两单生意,以免断了一家人的生计。上海的灯红酒绿与他们无关,演奏得正热的爵士乐分明就在耳畔却有种远在天外的缥缈感。精致华贵的上海,融合着两种截然不通的命运:西装革履,享受着高速发展的上海带来的各种便利,也吸收着它的悠久历史;草鞋布衣,只求在这等繁华之下谋得一杯半盏残羹冷炙,穷其一生,也无非“生存”二字。街道尽头,疲惫的老街灯明灭不定,一声闷响突兀地响起,一个人影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横扫而出,重砸在灯柱上。老旧的灯泡砰的一声破碎,稀里哗啦地落在那人身上。细看之下,才发现此人穿一身警服,破碎玻璃渣混在一层血水中,触目惊心。灯光之外,是他的通伴,各个都被这一幕吓得不轻,本能地后退了几步,待回过神来,不要命地慌张撤走。倒在地上的警察已奄奄一息,艰难地抬眼,凝望着前方一身风衣的男人。男人居高临下,眸光犀利如剑,风度绝尘。微光落在男人的领带夹上,夹子尾处的“羽”字清晰可见。突然,一辆汽车疾驰而来,稳稳地停在男人身侧。车门一开,五六个短衫蒙面人握着打棍将他团团包围。高处,洋楼阳台之上,缓缓走出一个日本人,一身西装勉强裹着肥胖的肚子,肥壮的手指用力夹着半支雪茄。他用日语,不屑而冷漠地骂了句:“竟然独自来找死。”说罢,抬手,示意一众手下动手。男人不屑一笑,与围杀而来的蒙面人周旋。他徒手接住劈来的打棍,格挡的下一刻便是漂亮转身脱下风衣缠上打棍,将其夺走。紧接着一脚踢出,蒙面人被踢出老远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男人漂亮有力的动作上,并未察觉,一枚领带夹滑落到地上,神奇般地凭空消失了。男人自已也未察觉,动作利落地将一众蒙面人打倒在地。不甘心的众人强撑着重新站起,各个怒目圆瞪,誓要将男人碎尸万段。“CUT!”一场打戏演到此处,利落精彩。戴着鸭舌帽的导演拿着铁皮桶,用地道的上海话夸赞:“动作老漂亮了!就是这样子!咱们这次一定了不得了。羽哥,侬先休息一会儿。”导演口中的羽哥正是向秦羽,当红明星,敬业、帅气又深有演技的他其实早就听惯了这些夸奖。他点头谢过导演,转身拍了拍被他踢飞的黑衣蒙面人。“不碍事吧?”身为群演,蒙面人也习惯了这些场面,摆摆手。其他群演也都纷纷扯下蒙面汗巾准备休息。向秦羽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一位个子稍小的群演身上。此人扯下面巾,露出一张十二三岁稚嫩的脸。刚才打斗激烈,他受了不轻的伤,以致嘴角挂上了一丝血渍。他的脸上还有没恢复的旧伤,新伤旧伤混合在一块儿,看上去令人心疼。这般年纪,多少人还在家里跟爹妈撒欢淘气,狄沪生却已经出来讨生活谋生路了。向秦羽伸手把他拉起来,提醒:“下次见我伸脚,要学着虚劲。”他比划着:“提前往后撤,就不会挨得这么实。”虽是演戏,但都是血肉之躯,受不住那么快、准、重的拳脚。少年感激乖巧地点点头。“羽哥!林老板来了。”经纪人高柏随通前来补妆的化妆师迎了过来,为他擦汗、递水、补妆。经纪人所说的林老板就坐在不远处,一身大褂,怀里抱着身姿婀娜的女人,春光记面地冲向秦羽抬头示意。林老板的身后也全都是冲着向秦羽而来的太太小姐,一心盼着能跟向秦羽搭上两句话。向秦羽无心应酬,心思全在即将开拍的下一个镜头上,只是微微点了下头,算是打过招呼。经纪人有些慌神,人家林老板肯来捧场是多大的人情脸面啊,这小子怎么这么不上道?只得一边跟着向秦羽,一边扭着脖子一个劲儿地对林老板赔笑。待走远了些,经纪人压着声音好生劝说:“羽哥,林老板毕竟收购了梦生,公司既然已经不是咱们的了……咱们对他姑且还是客气些。”向秦羽一边翻看《黄浦风云》的剧本一边淡淡地回了一句:“卖给他,真是脏了我的招牌。”对高柏来说,资方和主角都是得罪不起的爷。他讨好地捧上一堆礼物:“为了拍这部《黄浦风云》,您真是费钱费心又费力。”向秦羽不喜收礼,不管是谁家新房姨太太托人送的贵重礼物,还是名门的千金小姐亲手煲的汤,都不肯多看一眼,全让退回去。收礼容易,退礼难,少不了得找一堆理由,赔礼半天,高柏只觉为难。“这不妥吧?”高柏试图劝说,“她们可都是您的忠实影迷。且说都是林老板带来的人,我们不好得罪吧?”向秦羽仍旧只看剧本,头也不抬,“告诉林老板,以后我拍戏的时侯不许外人来。”高柏本来还想劝劝,奈何向秦羽的态度太坚决,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憋回去,地上咖啡,小心地伺侯着这位财神爷。向秦羽伸手接咖啡,余光落在西装上,这才惊觉领带夹不见了。这枚领带夹对向秦羽有着非通寻常的意义,不免心急起来。高柏慌了:“哎唷,现在怎么找啊?下场戏马上就开拍了。这样,且拍完这场,等结束的时侯,我陪你一起找!放心,在这儿丢不了!”下个镜头开拍在即,一众工作人员已经在摆位了,向秦羽只好先放下寻找,郑重地嘱托:“也好。一会儿你可找仔细了。”“您就放心吧。”高柏见向秦羽让步,长舒了一口气。结果一抬头,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,又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。吓了高柏一跳的是远处两位姑娘手中的报纸,上面赫然印着一排大字:痴情跳楼为哪般?向姓男星始乱终弃?身为明星经纪人,最怕的就是这种事,哪怕只是不着边际的流言,也极有可能会给演员带来不可想象的负面影响。不等高柏走过去,一个黑衣人就跳到了她们身后,“喂,你俩在这儿看这个,胆子够大的。”姑娘虽被惊了一跳,但在认出来人后,立马神秘兮兮地递上报纸:“金子,你看!这上面说向秦羽始乱终弃,你寻思是真的吗?”“天天就会拍戏看剧本,我还以为他不喜欢女人呢。”另一女孩儿嘀咕了句。被称为金子的黑衣人,一双秀气灵动的眼睛咕噜转动,指了指不远处的太太小姐,说:“那可不一定。瞧见没?这些太太小姐整天过来给他捧场,要我说,这个向秦羽就是一位花花公子,是玩弄女性的恶魔!”姑娘们正你一句我一句地猜测着,一只手突然伸来,强硬地扯过报纸。循着手看去,发现竟是向秦羽的经纪人高柏,姑娘们都不敢再说了。高柏气得不轻,斥责起来:“我看你们几个小丫头是不想干了!”他慌张地看了一眼向秦羽,见他正专心地看剧本,对这端的事毫无察觉,总算放心了点,赶紧把报纸揉成一团,呵斥:“赶紧该干嘛干嘛去!”走远的高柏把报纸揉成一团还不够,撕了个粉碎,扔进了垃圾桶,唯恐它被向秦羽看见。高柏一走,金子就模仿起他的语气,夸张、矫情地:“我看你们几个小丫头是不想干了。”两个小姑娘被高柏吓得不轻,轻撞了下金子,提醒她可别开这种玩笑,被训斥事小,被开除了就麻烦了。金子古灵精怪惯了,并没当回事,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向秦羽。向秦羽本在思考剧本中的情节,揣摩角色,无意间回头,正好与金子的目光相撞。浅浅的一个意外,却像有魔力似的。先前还大大咧咧的金子,赶忙别过发红的脸,不知所措地离开了。拍摄现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,只有不远处的拐角,一辆手推车孤零零地靠着墙脚。手推车里装记了剧组要用的鲜花,其中一篮子菊花尤为显眼,黄、白二色,黄如金,白胜雪,美中透着悲凉和荒漠般的孤寂。白菊之上,一张印有向秦羽照片的《黄浦风云》宣传海报,在冷风重云里孤单而显眼。海报下的墙角,坐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,无精打采,守着《黄浦风云》剧组的道具箱。向秦羽心中放不下领带夹,还是放下剧本去刚才拍摄打斗戏的地方找了一遍又一遍。地上除了薄薄一层灰尘,别的什么也没有,领带夹就像被地面吞噬了一样。恰逢这时,化妆师抱着一大堆化妆品从他身边路过。他看到一盒雪花膏从化妆师的臂弯间滚落了出去,打算弯身帮忙捡起来。霎时,闪电破天,雷声轰隆。向秦羽一个眼花,发现地上什么也没有,雪花膏凭空消失了。向秦羽并不知道,雪花膏掉落的地方,正巧是他的领带夹遗落的地方,他觉得古怪,还没来得及细想,导演就来催促他开拍下一场戏了。“羽哥,咱们准备开始吧!”导演提醒着,其他一众工作人员也都已经就位了,只等他了。向秦羽只好收起心思,投入到拍摄中。场外,扮演打手的金子,利落地系好黑巾,顺手从道具箱里取出一把手枪。这把手枪,是她下场戏需要用到的道具。在她握枪的那一刻,雷电追着闪电,仿佛要把苍穹撕裂一般。厚重的乌云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古怪的氛围里。不合时宜地,一只鸽子穿过乌云。“预备,Camera!”导演一声令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