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（第1页）

她握住我的手在木框框上轻敲三下：“阿姨，呸呸呸，咱不说不吉利的话，您一定长命百岁。”这下换我湿了眼角。陌生人见我孑然一身，会可怜心疼我，可我同床共枕近五十年的丈夫，却对我没有一句关心。回到家，餐桌上摆满了佳肴。客厅里陈如语穿着我的真丝睡衣，拿着冰袋在给我的丈夫慕北霆消肿刚被热油烫到的胳膊。见到我，她立刻把手收回。像犯了错的老小孩，拘束得无所适从：“向晚，抱歉没有经过你同意住进你家里，北霆可怜我刚回国一个人无依无靠，收留了我。”“我马上就走。”她起身要走，却被慕北霆拉住。“如语，你安心在这住下。”“我和秋柏，以后都是你的依靠。”我失笑：“要不我走？”我没能走成，陈如语先一步哭着跑了出去，慕北霆狠瞪了我一眼追出门。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。躲在角落里的毛球轻手轻脚来到我腿边，蹭了蹭，像是在安慰我。抱它入怀，我的眼泪又没忍住。毛球是苏越然送我的六十岁生日礼物，它已经十岁，垂垂老矣。我突然好想苏越然，又想我要走了，留下毛球怎么办？放在兜里的手机蓦然震动。是苏越然从前帮我定时的闹钟——“苏向晚该吃药了，吉非替尼片两粒、盐酸厄洛替尼片一粒！”想到她苏牙舞爪‘威胁’我还不能死，要我好好活，我眼眶又酸涩得发涨。胃里腐蚀般得难受，放下毛球，没忍住冲到卫生间，猛地咳出了几口血。使劲浑身解数呕了许久，才感觉活过来了一些。起身之际，却发现我儿子慕容森站在门口，惊愕地看着我。我一怔，胡乱擦掉嘴角鲜血，心虚地摁下冲水键：“妈没事，只是吃错了东西……”。他八岁时，我流感高烧不退，就曾吓坏过他。他学电视里小孩烧香拜佛，求苏越然带他去观音山拜菩萨。一步一跪，跪上九十九层台阶求我平安。如今我要如何和他讲我的绝症，讲我即将要离开呢……看着我的唯一的骨血缓缓走到我面前，眼尾泛红。我嗫嚅着嘴角还想解释，慕容森却指着我沾血的衣领嘲讽：“妈，你学什么不好，学苏姨装病演吐血，都七十岁的人，正经点好吗？”我大脑嗡地一下，全是雪花。慕容森拧眉接着说：“苏姨脑子坏掉吃如姨的醋就算了，你怎么也这样？”“如姨做科研，不婚不育一辈子为国家做了那么多贡献，人家的境界不是你一个家庭主妇能达到的！”我的心如刀剜，一时气涌，当着他的面又吐了好大一滩血。他皱紧眉头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：“妈，你差不多得了啊。”说着边喊保姆边转身接起电话：“方案刚刚拿到，我马上到……”人心易变，养儿防老自古以来都是一个笑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