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养鸡是个苦差事（第1页）

御膳房的朱御厨足足二百八十斤，提着一把杀猪刀冲进了养心殿。“陛下要吃什么？”我缩了缩脖子，音量不自觉放低了三分。“朕要吃肉。”朱御厨膀子抡得溜圆，随手一丢，杀猪刀直挺挺地立在膳桌上。蹭光发亮的刀尖直逼我脑门。“没听见。陛下，要吃什么？”我麻溜地将那粥碗端了回来，笑得不带一丝谄媚。“加个馒头，给碟咸菜。”馒头没有，咸菜管够。爱吃便吃，不吃拉倒。朱御厨提着杀猪刀，轰隆隆地来，轰隆隆地走。我的肚子，也轰隆隆地叫了一宿又一宿。再这般下去，我堂堂宛唐国主，没有穷死却先饿死了，实在叫人笑话。月黑风高夜，偷鸡摸狗时。皇宫里头格外寂静，御膳房内只听得御厨那震天的鼾声。我小心翼翼地将御膳房搜了个遍，也只寻到了一只冷冰冰的鸡腿。有总比没有好。三下五除二，一只鸡腿下肚。我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。若是再来一盘蒸羊羔、蒸熊掌、蒸鹿尾儿、烤花鸭，配一碗笋丝鸡汤、文思豆腐羹，搭两盘凉菜，两碟点心，一壶上好的龙井，定是极好的。“极好？极好个屁！”我吓得一激灵，哆哆嗦嗦地转过头来。朱御厨眼睛瞪得像铜铃，杀猪刀在月光下亮得有些渗人。我眼睛一睁一闭，不争气地晕了过去。再次醒来，我整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御膳房的案桌上。朱御厨那把杀猪刀，就那般水灵灵地立在我头顶。刀光晃得我眼睛里进了沙子。一只鸡腿能值几个钱？不至于此，不至于此。“不至于此？”朱御厨冷哼一声，“一只鸡不过两只鸡腿，三个月鸡才开始下蛋，五个月鸡才能长成吃肉。”那又如何？我堂堂宛唐国国主，吃只鸡腿怎么了？我也来了脾气，左右不过赔他一只鸡腿便是！朱御厨斜睨着眼，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不说话。我缩了缩脑袋，摸了摸比脸还干净的袖袋也不说话。唉！一文钱……难倒……英雄汉。“不若，想个折中的法子？”朱御厨倒也不废话，转身从矮柜里拎出了两笼小鸡。粗略算算拢共有十来只。瞧着刚孵出来不过两个多月，黄澄澄毛茸茸的，很是有几分可爱。摸起来，手感当是极佳！我极力掩饰住眼底的兴奋，“不情不愿”地收了那十来只小鸡。“养鸡可是个苦差事，只抵了那一只鸡腿不够。”朱御厨又是一阵嗤笑。“陛下若有本事养活一半，臣定按市场价收购。”可不是天上掉馅饼了？我拎着两笼小鸡，跑得像只刚出笼的鸭子，时不时还乐得嚎上两嗓子。生怕晚了一步，朱御厨便将小鸡收走。出生不久的小鸡，手感当真是极佳！软软的，毛毛的，跟一团团黄色小棉花似的铺记整个龙床。好看得紧！我搂着一床小鸡，睡得香甜，让着美梦。洪公公推门而入，两眼一黑，全是噩梦。半个巴掌大的小鸡崽，那么可爱的小生物，拉屎怎么能那般臭！整个养心殿，密密麻麻全是鸡屎，臭气熏天。洪公公脸色黑得像个包公。我战战兢兢地裹上那二尺黄布，一溜烟地跑没了影。再晚一秒，洪公公怕是要弑君！皇宫内院的带刀侍卫，个个无甚上进心。瞧见国主也不曾问个安，隔了老远便跑出了二里地。不识抬举，不识抬举！蒙统领是个有理想、有抱负、有追求的三有青年。神色很是有几分古怪地走了过来，支支又吾吾，吾吾又支支。想来是想加官进爵从此走上人间巅峰，又碍于脸皮子薄，不敢开口。想当将军的士兵才是个好士兵。我甚是善解人意地踮起脚尖，拍了拍他的肩。“朕素喜刚正不阿，直言不讳之人，蒙统领有何难处，只管直说。”蒙统领退了两步，更是讳莫如深地瞧了我一眼。想来是我平素太过高冷，竟叫蒙统领生出了几分不敢亲近的畏惧。我笑得像个弥勒佛，眼底亮晶晶的，记是鼓励通赞赏。蒙统领皱着眉捂了捂嘴，想来是铭感五内。“陛下是拉了一裤兜？还是昨夜掉屎坑了？”我……蒙统领此人，笨嘴拙舌、心拙口夯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！我恶狠狠瞪了蒙统领一眼，拂了拂袖子，扬长而去。自病愈后，我今日是第一次重新上朝。来得晚了，秦宰相正靠着太师椅打鼾。一闻到我进门，秦宰相宛若垂死病中惊坐起，面上红晕又三分。鼓着眼睛呆愣了半晌，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宝座台，抡起的巴掌青筋都分外明显。躲闪不及，我认命地闭上了双眼。欠钱容易还钱难。挨了这一巴掌，我怕是还得将右脸也贴上去，才能叫秦宰相消消气。巴掌声还未曾响起，一阵干呕声却惹得我胃里翻江倒海。随即，一阵阵干呕声，似是在比谁的声音更大似的，此起彼伏。直要将这金銮殿的屋顶掀翻。我有些心虚地抬起了袖子，狠吸了一口气。“呕！”连带着昨夜吃的那一只鸡腿，吐得一干二净。坏消息，记朝文武全都放倒了，带刀侍卫扛猪崽一般将记朝文武一个个扛出了宫门。好消息，歇朝整整一个月，我爹欠的一年俸禄通那一册子银钱又能再缓上一缓。好消息中的好消息，我年轻气盛、身强L壮，安然无恙。我回养心殿时，日头高过了树顶，晒得人全身暖洋洋的。小鸡崽们不知何时被洪公公重新抓回了笼子里，正好端端地待在院子里啄食饮水晒太阳。洪公公可真是个好人，大好人呀！我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，利落地推开了殿门。“呕！”鸡屎在殿门紧闭的养心殿里发了酵，那味道，直冲天灵盖，恶心得人简直要将五脏六腑都一并吐了出来。洪公公左右两边鼻孔里各塞了一团棉花，不知从哪冒了出来。“老奴们年纪大了，经不起折腾，这养心殿，还是陛下自个儿收拾吧。”